文 / 管中閔
由於錯失了回引參加九月九日反共救國軍 60 週年慶祝活動的機會,我只能當天貼文祝賀救國軍隊慶。這個貼文引起一些朋友對反共救國軍以及東引的好奇心,結果意外催生了後續的東引故事。
前面的東引故事中,我一再提到在引時開始認真反省過去,思考未來,也努力改變自己,但沒有解釋我為什麼在那個時點有了這樣的轉變。轉變的關鍵就是那位長髮女孩。我們在 16 歲時認識,幾年後他們家移民出國。在那個沒有通訊軟體,只有越洋電話且非常昂貴的時代,寫信是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繫。這位長髮女孩個性極烈(野蠻),做事從不瞻前顧後,兩年後竟決定回臺和我見面而且訂婚。我們在訂婚一年後,我大學畢業當天結婚,蜜月後一個多星期我就入伍受預官訓。在軍中時,我認真檢視自己,悚然驚覺自己一無所有,也一無所恃,知道自己必須徹底改變,否則人生沒有前途,也將無法面對長髮女孩。
即使已經深刻反省,但東引才讓我有機會開始,並且持續改造自己的工程。我藉著改變寫字的方式,讀書的習慣,也包括持續的寫信,慢慢把自己逸失多年的心收了回來,也從根本上改變了自己做事的態度。在引時週末假日與平常日子沒有不同,所以我的改造工程得以不受干擾,從不間斷。除此之外,工作上的表現讓我贏得重視,我因此重新建立起自信與榮譽感。如果當初不是到了東引,我應該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內,有這麼徹底的變化。但要到很多年後,我才真正認識到那一年四個月的東引生活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;我後來讀書,教書和工作的態度,其實全部奠基於那段時期。
五月底回到臺灣後,除了開始積極找工作外,我也重新整理過去一年多所寫的東西,然後以「東引手記」為題參加「國軍文藝金像獎」競賽,最後獲得了短詩「銅像獎」(這次比佳作好了一點)。但經此一役,我再次確認自己寫詩的才情只此而已。文筆或許可以鍛鍊,但詩人的「詩意」是天生的;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像楊澤,渡也,或羅智成 一樣,寫出那麼詩意盎然的作品。
國防部於十月底在三軍軍官俱樂部舉辦國軍文藝金像獎的頒獎典禮,由參謀總長宋長志上將頒獎。六點前後,會場已擠滿了中將和少將們(我那時發現,我們的將領還真多啊);典禮開始前五分鐘,上將們陸續進場,最後才是總長蒞臨。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宋總長以及三軍總司令;我還注意到會場中另一位上將,是幾年前與陸軍總司令一職擦肩而過的張國英(時為聯訓部主任)。典禮結束後,總長和總司令們一陣風般的離席,只有總政戰部主任王昇上將走向得獎人,與大家親切寒暄。我因此留下一張與王大將的合影,但如今已記不得是誰照的相,還給了我相片。
這個典禮替我的東引時期寫下了句點。此後,東引生活的點點滴滴逐漸遠去,而未來開始慢慢向前展開。
至於許多人關心當年那些信或情詩的內容,我可以明確的說:想都別想。幾年前老太太隨手遞給我一封當年的信,我才看了三分之一就再也看不下去。人年輕時太不要臉,什麼肉麻的話都敢寫在信裡,結果授人以柄,真是咎由自取。但因為有年輕時的純真和衝動,人生才有了許多美好的回憶。
(照片前兩張是青春洋溢的 19 歲照片;第三張是與王大將的合影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