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胡世詮
與我們朝夕相處的左鄰右舍,其實是以媽媽們為主角;大部份的爸爸們都在外島,僅有少數是在台灣的營區;能在龍岡、士校或863醫院上下班的更是少之又少了。早期的眷村,還帶有濃烈的戰鬥氣氛;經常會有一些叔叔伯伯們,在赴金門、澎湖、馬祖的前夕,多半會來我們家「托孤」,拜託父親能照顧他們的妻小;想想還真有一些「風蕭蕭兮易水寒」的味道!
的確,像我們巷子口頭的劉舫娶了一位馬祖小姐當老婆,沒幾年就生了四、五個,還帶個老阿公;全家六、七個人僅有一間臥房,真不知是怎麼住?經常來來往往於馬祖的劉舫也從上尉升了少校,正與妻子計畫著未來如何教養小孩時,未料,他竟然在一次返航時失足落海淹死了!噩耗傳來,才三十歲左右的劉太太,堅強的承受著痛苦;她沒有大哭號叫,只默默的流著眼淚;她夫君命喪在她的家鄉,而自己卻在異鄉成了寡婦,還拖了五個孩子,真是慘啊!
但是劉太太卻讓我們見識到馬祖婦女的堅貞與韌性,她就像她們家那棵龍眼樹一樣,護衛著孩子與家門;劉太太終身未曾改嫁,她的五個孩子個個成器,真是不容易啊!我也還記得,劉舫叔叔白皙英俊的方臉,帶著馬祖老酒來看爸爸的模樣,一晃,已快五十年了!除了馬祖小姐嫁給阿兵哥,也有不少金門小姐嫁給了軍人。像後來搬到我們家正對門,住二十二號的李繼白叔叔,他娶的李媽媽就是金門小姐,還是小金門的呢!
李媽媽只比大姐大幾歲,她與李叔都叫媽媽「胡媽媽」,他們的小孩也跟著叫「胡媽媽」;真是各叫各的。李叔叔長子建平小我五歲,二女兒明玉小我七歲,三女碧玉小我一輪;尤其是小碧玉可說是由我老媽幫忙一手帶大的,所以我們兩家的感情很親密。小李媽媽對媽也很敬愛,就像對自己的媽媽一樣,我對她的感情也有點像姊姊。
可是好人總是不長命,小李媽媽在我考上大學不久,居然被發現罹患了肝癌,真是晴天霹靂,並且已經到了末期!僅三個月的時間,小李媽媽便撇下了李叔叔和三個孩子,撒手人寰。她的死,不僅重擊了中年喪偶的李叔叔和三個小孩,也衝擊到兩排房子的鄰居;尤其是媽媽好像痛失了愛女,她與小李媽媽朝夕相處十幾年的感情,是很難放下的。
深情的李叔叔終生未再娶,如今他家三個小孩也各自成家,建平還留美得到博士學位,現在彰化師範大學任教;李叔叔也熬成了李爺爺,但與他談起小李媽媽時,李叔的眼睛又濕了。我後來發現,眷村中的金門、馬祖媽媽們,個個都吃苦耐勞非常賢慧,但是卻也有不少的比例是容易罹患癌症的,這是否是因為她們在家鄉的生活太苦營養不良所致呢?像我國中好友岳的母親,也是金門人也是得肝癌走的;他斷氣時,只有我和銀芝在旁邊,也算是有緣分吧。